百模大戰落幕，大模型“六小虎”開始分野

“現在，買算力的一批中小模型公司都不買了，沒錢了。”今年9月，一位GPU卡銷售人士告訴數智前線，他正在為下一步的銷售奔波。“這波算力生意，到今年10月就整整一年了。我們感知，出貨的最高峰是今年春節後的二三月。公司內部也判斷，這波高峰就此結束了。”

雖然去年國內出現了“百模大戰”，但有業內資深人士估算，國內真正自主訓練基礎大模型的企業不超過二三十家，這個數目甚至少於美國。不過，美國市場在經歷了充分有效的競爭後，之前很熱鬧的大模型公司都在賣身，今年做基礎大模型的企業已迅速收縮到五家——OpenAI、Anthropic、Meta、谷歌，以及馬斯克旗下的xAI。

所以，當上週一篇文章提到，在大模型領域具有代表性的“六小虎”——智譜、MiniMax、月之暗面、百川、零一萬物和階躍星辰之中，也至少有兩家已放棄大模型預訓練時，業內並不奇怪。

“大家都在走著、活著，然後看著。”上述資深人士說，“只不過專注做產品應用後，估值就沒有那麼高了，但總要解決資源浪費和重複供應問題。”

實際上，在今年7月舉辦的一場會議中，與會的大模型初創企業，包括“六小虎”中的幾家代表，都沒有再談AGI（通用人工智慧），而是談自己的落地方向和進展。主持人當場總結稱，看來“百模大戰”開始進入理性發展期，大家都有了相對差異化的道路。

六小龍到底怎麼樣了

英國《金融時報》最近發文稱，中國AI企業爭相進入美國市場，報道中列舉了MiniMax、位元組和零一萬物，其中有兩家屬於六小虎初創企業。

“在初創企業中，相對而言，MiniMax更健康。”一位與不少大模型企業都有合作的AI生態人士向數智前線描述，“MiniMax在海外很猛。”

MiniMax是六小虎中成立最早的兩家企業之一，創辦於2021年，總部位於上海。六小虎中，除了MiniMax和階躍星辰在上海外，其餘幾家的總部都在北京。

在上述報道中，MiniMax告訴投資者，計劃今年實現7000萬美元的銷售目標，也就是5億人民幣的營收，這個數字引起了國內業界的普遍關注。

營收中大部分來自聊天機器人社交應用Talkie，這個應用已在美國青少年市場變得流行。“MiniMax以ToC為主，至少在國內，Tob賣不上錢。”一位資深人士補充說。

在今年7月的一場會議中，MiniMax國際業務總經理盛靜遠提到了三個資料：公司全球每日生成的token量——可理解為C端使用者的使用量，大概是OpenAI的40%，在全球能排進前五；全球C端使用者達到了4000多萬；中國之外的使用者和收入都超過一半。

這裡提到的OpenAI，是全球的風向標。根據FutureSearch的報告，OpenAI年度經常性收入為34億美元，其中，84%來自ChatGPT的付費使用者（即ChatGPT Plus、ChatGPT Enterprise和ChatGPT Team的訂閱）。OpenAI目前有2.5億月活使用者，付費使用者約為1000萬。

從MiniMax的token量來看，它的使用者黏性較高。

除了MiniMax，另一家成立於2019年的智譜，也有規模性收入，主要來自ToB市場。智譜的定位既有ToB又有ToC，後者是智譜清言App。

根據數智前線的不完全統計，今年前三季度，智譜在公開招投標中的中標專案個數分別為2個、10個和6個，專案金額從數十萬元的基座大模型單點授權，到數百萬的大模型行業應用。

數智前線獲悉，表中公開中標總額只佔少部分智譜營收。與其他Tob大模型企業一樣，它的實際營收主要來自金融、網際網路和能源。

“六小虎”中的另一家企業百川智慧，在數智前線的統計中，第三季度公開中標了兩個專案。其一為實達集團智慧大模型私有化產品採購專案，金額為100萬元，另一是與實達集團一起，聯合預中標鼓樓智算中心一期建設以及算力服務承銷專案。

成立於2023年4月的百川智慧，將很多資源放在醫療模型和產品上。在7月的上海世界人工智慧大會上，百川對外披露了醫療模型的路線圖。

在7月的一個會議中，百川聯合創始人茹立雲稱，醫療是大模型皇冠上的明珠，百川有很多事情要做。“大模型能創造出AI醫生，對社會產生了無限供給，是對生產力的改變。”他說，百川將做出面向院內的醫生助理和院外的健康顧問。目前產品在研發中。

“六小虎”中的月之暗面，最近推出具有深度推理的AI搜尋功能，類似ChatGPT的o1，強調推理。

月之暗面成立於2023年下半年，創始人為技術極客楊植麟。從公開報道看，Kimi智慧助手目前未對外公佈規模化收入資料。在楊植麟創辦的另一家公司迴圈智慧，針對ToB市場，已有專案中標。

對於月之暗面，業界混合著兩種聲音。一種認為作為初創企業，能夠在ToC市場，做到國內月活使用者第三，說明團隊的實力。根據AI產品榜釋出的資料，2024年8，國內AI應用有2個月活躍使用者超千萬，分別是位元組旗下豆包，與百度文小言。Kimi智慧助手排在第三。

另一種聲音認為，Kimi走了網際網路流量競爭路線，陷入了與大廠如位元組的流量戰爭，獲客成本高、留存度低。

“它在產品上或收入上，需要做出重大改變。”一位資深投資人士說，“月之暗面的融資支撐三年沒有問題，最後要看到有規模化盈利的希望。”

AI產品榜的文章也提出，除了兩個超千萬的AI 應用，以及MiniMax星野App在使用者黏度上相對優秀外，“其他應用都黏在一起了，像漿糊一樣，代表 AI 應用，從使用者規模和使用者粘性，都還沒有做出差異化”。

關於零一萬物，在上週提到至少有兩家六小虎企業放棄預訓練大模型後，一些猜測指向了它。零一萬物創始人李開復此後發文闢謠，並於10月16日釋出了新模型Yi-Lightning。李開復介紹，這是一個小的專家混合模型，高速且成本低廉。

在OpenAI釋出o1後，業界認為基礎大模型訓練的門檻進一步抬高。“有人說中國公司沒有這麼多的GPU，沒有辦法競爭。”李開復說，“這次Yi-Lightning的預訓練只用了2000張GPU，訓練了一個半月，花了300多萬美元，做出來的預訓練模型跟Grok（xAI公司大模型）打平，只花了它的1%或2%的成本。”

在這個釋出中，李開復明確了零一萬物的落地策略，“To B工作只能在中國做，因為要觸達國外的使用者不太可能，跨國設立分公司做to B，絕對不是我們或其他創業公司能做的”。ToB在國內市場，也找到了一些破局的空間，如推出數字人解決方案，來做零售、餐飲等。

To C則主要佈局海外，先不推出中國本土新的To C的應用。國外訂閱習慣比較良好，零一萬物的變現能力和消耗使用者增長的成本，賬可以算得過來。

六小虎中的階躍星辰在2023年創辦，今年春季對外正式亮相。目前階躍星辰推出的產品，除了個人效率助手外，還有一款冒泡鴨，主打休閒娛樂。階躍星辰正在展開一輪新融資。

大模型的商業邏輯變了

MiniMax創始人閆俊傑，此前在ToB市場。有趣的是，這次創業轉換了賽道，主要定位在ToC市場。

其國際業務總經理盛靜遠在一個大會上曾分析，在ToB市場，美國軟體公司向全球輸出的是相對標準、單一的產品。但國內市場，可能要給每家做定製化。“大模型的誕生並不會在短時間內改變這個商業形態，所以投入產出是非常難算的。”

在AI應用上，盛靜遠說，他們看到了兩個比較大的方向，一個是有趣，一個是有用。他們對比自身的兩個應用，主打有趣的App星野，平均使用者時長超過100分鐘，而另一款主打有用的App，平均使用者時長只有7分鐘。

“在有趣的App上，使用者會進行百輪對話，並有非常多的反饋。”盛靜遠說，從有趣的角度，無論是情感陪伴或是娛樂內容生產，是非常大的市場。

在ToC領域，盛靜遠認為，華人創業非常有優勢。“而且我自己基於在美國矽谷和國內之間的充分對比發現，美國人做ToC業務，其實沒有很多概念。反觀中國，其實網際網路企業一代一代，已經提供了非常多的人才，出了非常多產品，是有一定方法論的。”

她認為，中國企業在應用側，有彎道超車的可能。數智前線獲悉，該公司核心的產品設計人員是95後。而做ToC而言，需要企業不斷打破產品天花板。

另一家六小虎企業智譜，目前營收重點在ToB市場。在該市場，無論大廠還是創業企業，大家面臨的問題是，商業模式是否跑的通？今年，受開源大模型以及春季大廠價格戰影響，大模型從最初單純一套模型賣幾百萬、上千萬元，很多已降至一二十萬元。某大廠研究院稱，“中標越多，失血越快”。

一位資深落地服務商的CTO告訴數智前線，今年市場更理性之後，大家需要考慮價值實現問題。單純的大模型沒有價值，它要與應用場景結合。

“所以從今年初開始，百度、阿里都在講要做應用，百度所有釋出會都在講端到端應用。它雖然不開源，但三款小模型全部免費，它要的是端到端使用場景的出現。”上述人士分析，“阿里為什麼開源大模型？它希望更多人用它的模型，然後用它的阿里雲。這些公司越來越想清楚了。”

觀察智譜，也採用了同樣邏輯。ToB市場，最終走向雲和標準化服務。智譜雖然沒有動作在打造IaaS平臺，但在重點打造其MaaS服務平臺。

李開復在10月16日談及，國內並未看到一個普遍被接受的SaaS模式，“所以我們大模型to B，首要任務就是要尋找少數能夠按使用情況收費的方法，而不是專案定製的方法，能得到比較高利潤率的訂單再去做”。

他也認為，每一個公司和每一個to B的客戶要買的是完整解決方案，因此這次推出一套數字人解決方案。

“我覺得這輪大模型商業邏輯，與過去中國20年網際網路的邏輯不太一樣。以往，網際網路模式是快速積累一群使用者，我也不用賺錢，等著估值投資、廣告變現。”一位大模型落地生態企業負責人說。

“這一輪，大家最初是訓練一個模型等著投資；但今年市場已發展到，說大模型本身服務了多少使用者已經不行了，因為它的廣告變現效率，比傳統App或搜尋要低很多，成本又高出一兩個數量級。大家要考慮它實際產生的價值。純燒模型或純投流吸引使用者，已經做不下來了。”

業界人士認為，當下會有幾類企業會有更大優勢：一是網際網路公司，它的主營業務，比如廣告、電商、遊戲本身就在用大模型，面向C端，自研模型可以自己用，可以用這個錢來補貼ToB市場的場景。它們有先發優勢，也有資金優勢。

一類是有政府和高校背景的企業，它們與政府有合作，有持續性的政府投資，包括高校聯盟帶來很強的研發背景。

一類在全球C端市場發力的企業，藉助中國網際網路的人才、產品優勢，形成破局。

不過，市場還在快速演進。“也許最終，大模型的產品形態與今天既然不同，現在仍是起點。”一位六小虎企業人士對數智前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