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球帝與直播吧的商標之戰為何有點變味了？

導語

【文眼】懂球帝與直播吧商標之戰的最新交鋒：陳聰劍走偏鋒，出招凌厲，欲將對手斬落馬下而後快；追風的回擊，毫不含糊，講究以柔克剛。這場對決的戲碼，充滿了張力。

作者丨陸小佳

編輯丨張賓

10月29日的深夜，體育媒體江湖再現血雨風腥。先是懂球帝創始人陳聰發了一篇《致懂球帝全體使用者的一封信》，繼而在午夜時分直播吧創始人追風以《夜深了，跟大家說個2000萬的小事》為標題進行了回擊。懂球帝與直播吧之間的商標之戰，終於走到了高潮階段。

江湖上的高手對決，往往由一方率先發出挑釁。這一回合，率先跳出來的是陳聰。他在10月28日發了一條朋友圈，將半年前的一起商標糾紛案拉回公眾視野。“投資方和競拍人做局”、“暗中勾結”、“私下協議”、“電話威脅”，陳聰所發朋友圈資訊含量極大，將看點再次拉滿。

回顧這場交鋒：陳聰劍走偏鋒，出招凌厲，欲將對手斬落馬下而後快；追風的回擊，毫不含糊，講究以柔克剛。這場對決的戲碼，充滿了張力。

商標糾紛的緣起和最新進展

2024年4月27日，本號曾撰文《懂球帝被偷家的背後》，率先報道並分析了懂球帝與曾經的投資方天星資本，以及直接競爭對手直播吧之間的商標糾紛案。

當時，直播吧母公司透過法院拍賣的形式，以2091萬元拿下了競爭對手懂球帝的40個相關商標。

懂球帝的商標之所以被法院查封拍賣，皆因與天星開元投資中心的還款糾紛。2016年，天星為懂球帝C輪投資方之一，投資3106萬元。2020年，雙方協商將投資的股權轉為債權。2022年，中國國際經濟貿易仲裁委員會經仲裁後裁決：懂球帝母公司多格科技向天星開元返還3106萬元投資款。後懂球帝未履行相應義務，遂天星向法院申請強制執行。

其時，懂球帝也做好了失去相關商標的準備，甚至一度向使用者徵集APP新名稱。原本以為此次商標糾紛會以此方式落幕，但沒想到懂球帝方面很快改變了策略。

此後懂球帝方面向法院提出執行異議，請求撤銷拍賣程式，撤銷、終止已被拍賣的40個商標過戶程式。

10月28日，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向相關各方傳送了裁定執行書。裁定執行書顯示，法院支援了懂球帝方面撤銷商標拍賣的主張。已競得相關商標的直播吧則表示，會向北京市高階人民法院提起復議。

法院撤銷拍賣的依據

懂球帝的律師團隊，在這次訴訟中搶佔了有利之機，其從程序正義入手，將已經拍賣完畢的40個商標，重新拿了回來（應該是回到被查封狀態，但直播吧方面表示商標仍在他們手中）。

根據執行裁定書顯示，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支援撤銷拍賣，是因為懂球帝律師團隊提出，根據《商標法》規定，相近似商標應一同轉讓，否則商標局不予核准。說白了，如果近似商標沒有一次性全部轉讓，兩個不同主體擁有近似商標，容易讓公眾產生混淆。

而懂球帝母公司多格科技共持有163個商標權，其未被拍賣的部分商標，與被拍賣的部分商標近似。因此，商標局無法核准此次轉讓。

所以，法院最終裁定：“本案中，本院拍賣的40個註冊商標中因部分商標與多格科技名下未被拍賣的部分商標存在近似，商標局無法為存在近似的該部分註冊商標辦理商標專用權移轉的核準、公告事宜，因此，本次拍賣目的無法實現，多格科技提出的撤銷本次商標拍賣行為的主張應予支援。綜上，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三十六條之規定裁定如下:

一、撤銷本院於 2024年5月13 日作出(2023)京 01 執 293號之二執行裁定書;

二、撤銷本院針對北京多格科技有限公司持有的40個商標權的拍賣。”

朋友圈引戰、公開信對質

原本懂球帝的律師團隊，以程序正義為切口，打了一場勝仗，懂球帝也因此迎來了喘息的機會。可創始人陳聰10月28日所發的朋友圈，卻讓事態再次升級。10月29日晚，懂球帝APP釋出的這封公開信，其內容基本以陳聰的朋友圈為藍本。

法院的執行裁決書寫得非常清晰，撤銷商標拍賣程式，只是因為根據《商標法》規定，商標局無法為直播吧辦理其已拍得商標的過戶事宜。事情到此為止，還都是明面上的商戰。

可陳聰的朋友圈以及懂球帝的公開信，卻將事情定性為投資方與競拍方的聯合做局，直接將事態升級。

陳聰的朋友圈寫得較為情緒化，且部分陳述為其主觀猜測。結合法院的執行裁判書，將其核心內容梳理為下：

第一，陳聰認為由於只拍賣40個商標，懂球帝還擁有大量與被拍賣商標近似的商標，根據《商標法》相關規定，商標過戶註定是不可能完成的。

陳聰及懂球帝方面認為，天星正是利用了這一點，將大量持幣競拍者擋在了門外。因為大家都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正因如此，很多懂法的競拍者沒有出高價參與競拍，導致懂球帝的直接競爭對手直播吧以2090萬元的低價將商標拍走。在陳聰看來，這就是天星和直播吧一起做的局。

在這一段中，存在幾個問題。首先，根據當時的網路拍賣顯示，直播吧並非唯一競拍者，另有競拍者與其進行了多輪激烈的出價交鋒。陳聰沒有證據支援自己的觀點，即其他競拍者因為懂法而主動退出。

其次，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釋出的2023年8月30日的評估報告顯示，相關拍賣商標的評估價值為人民幣21,893元。按照這個評估價，直播吧的出價算不上低價。低價，僅是陳聰自己的主觀判斷。

最重要的一點，陳聰認為天星故意切割了部分商標進行凍結和拍賣，這樣根據商標法存在無法過戶的風險，以此達到做局、賤賣懂球帝商標的目的。如果真是這樣，天星的做法就是雙刃劍，因為商標無法過戶這一點，又給懂球帝留下了反擊的漏洞。而懂球帝最終扳回一局，恰好就是利用了這個漏洞。

如果天星真是最初就刻意布了這樣的局，賭的是懂球帝方面不懂法、不請律師，面對法院的拍賣完全認命。這又明顯與常理相悖。

第二，陳聰認為天星的管理層和直播吧達成了私下協議，天星背刺了自己的投資人。理由為，拍賣結束後懂球帝曾與天星達成了還款4500萬的協議，可最終不知為何天星反悔。在陳聰看來，放著4500萬不要，只要拍賣的2090萬元，不合符常理。

因此，在陳聰看來，天星的管理層與直播吧達成了私下協議，才有了所謂的“聯合做局”說。因為天星是私募機構，他們的錢同樣來自於其他投資人。因此4500萬還款最終是還給天星的投資人，但直播吧給的好處費可以進天星管理者的私人腰包。

陳聰質疑天星為何不要4500萬，卻只要2090萬，這一點合乎邏輯。目前我們也未掌握更多事實，並不清楚陳聰所言是否為真。如果他所言為真，天星拒絕這一方案的確有不合理之處。（目前，當事各方中僅天星還沒有表態）

可不管怎樣，在沒有其他任何證據（或公開相關證據）的情況下，陳聰直接表態認為另外兩方“聯合做局”，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能做的只能是合理懷疑其動機。至於事實，靠的是證據。畢竟雙方正在打官司，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直接靠猜測定性，並無助於解決糾紛，反而導致事態走向了嚴重化。如果這一說法涉嫌汙衊、誹謗，陳聰不僅面臨被訴訟的可能性，對懂球帝自身的品牌形象、商譽也都會帶來負面影響。

第三，陳聰曾接到過天星的威脅電話，以及星在後期溝通中要求懂球帝低價轉讓其他近似商標給直播吧。儘管這兩點，陳聰同樣沒有亮出證據，但是以陳述語態描述的，不同於前面三點全部是“我理解”、“我們沒想到”，全部是主觀判斷。

相信陳聰敢如此表述，大機率是手握相關證據的。不排除未來其會拿出相關證據。如果沒有證據的話，亦有可能遭到來自天星的反訴。

針對陳聰的朋友圈以及懂球帝的公開信，直播吧創始人追風也以公開信的形式進行了回應，核心內容為：

第一，認可懂球帝商標價值，所以得知其被拍賣時才毫不猶豫參與。很多圈外人士也參與了競拍，證明大家對懂球帝商標的價值都是認可的。

第二，競拍前不認識天星方面的人，直到6月份商標無法過戶，法院要求三方協商時才認識。

第三，商標仍在直播吧手上，將向法院提起復議。

此外，雙方在各自的公開信中，都表示遭到了大量投訴和舉報。其中，陳聰直接將矛頭對準了直播吧，指出多達10384次投訴IP來自廈門思明區軟體園，IP地址跟直播吧辦公地址一致，質疑“是不是隻是一種巧合？”追風的回應相對剋制，表態稱“遭受了某公司的很多投訴”。這個“某公司”具體是哪家公司，吃瓜群眾們也都心知肚明。

直播吧是最倒黴一方嗎？

在這盤大棋中，贏家目前沒有，三方皆可能是輸家，但誰又是最倒黴的一方？

原本是懂球帝與天星的財務糾紛，導致其商標被拍賣。直播吧是要趁機再給競爭對手來一刀，可這一刀卻沒砍中對手，還誤傷了自己，將自己拖進了泥潭。

在商言商來看，直播吧不管是參與競拍懂球帝商標，還是對本次法院撤銷拍賣向高院提起復議，都是再正常不過的商業行為。

可能很多年輕人並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娃哈哈，當年也經歷過類似的商標之爭，其競爭對手為國際巨頭達能。雙方的“達娃之戰”，起因、過程之複雜，遠超懂球帝、天星與直播吧的商標糾紛。

但其本質上卻存在相似性，一方訴諸法律，另一方訴諸情理，從不同角度看，雙方都存在合理性。原本雙方存在談判（情理）解決的可能，也存在以法律（法理）解決的可能。

可隨著分歧的逐漸擴大，雙方將原本的商標問題、商業競爭、法律訴訟，全面升級為了輿論戰、公關戰、竊聽戰，甚至牽扯到了與本案無關的娃哈哈創始人宗慶後的妻女。

目前來看，懂球帝、天星和直播吧的商標糾紛，隨著陳聰朋友圈的釋出，以及雙方你來我往的公開信，同樣有升級的趨勢。

一旦真的突破情理和法理，成為魚死網破的局面，對任何一方都不利。當年的“達娃之戰”持續三年之久，歷經29場訴訟。達能方面在公關和法律層面的年度支出，一度因此飆升到數億元。可以說到最後，雙方都已經拖不起了。

從這方面來看，事情鬧得越不可開交，對直播吧的傷害就越大。畢竟，此前雖然與懂球帝為競爭對手關係，但雙方並沒有過多瓜葛（雙方互相投訴在網際網路行業算是很常見的小伎倆）。

原本直播吧只是想撿個漏，卻無端被拖入了懂球帝與天星的糾紛之中，畢竟陳聰目前針對直播吧的控訴都沒有亮出實證。諸如“聯合做局”等描述已經傷害了直播吧的品牌形象和美譽度，也為陳聰和懂球帝的未來埋下了隱患。

結語

直到陳聰發出那篇石破驚天的朋友圈之前，關於懂球帝的商標紛爭，都是投資圈、創業圈的一個極好案例。當事各方合理利用相關法律法規，來將各自的利益最大化。這個過程不僅向大家科普了商標法的相關知識，各方的操作也完全可以寫進商學院的教學案例。

可陳聰充滿情緒化和主觀猜測的朋友圈，讓火藥味升級的同時，也讓案件的意味有了些許改變。如果最終演變為另一場“達娃之戰”，對各方都是一種傷害。還是應該將商業的歸商業，讓法律的歸法律。

對於任何一個企業家來說，沒有證據的攻訐，往往都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如果有證據在手，就應該亮出來，證據才是刺向對方咽喉的利刃。

此戰尚未進入終局，好戲可能還在後面。有一句魯迅先生的名言與參戰各方共勉：辱罵和恐嚇絕不是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