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動請辭，是姚主席任內做出的最明智舉動嗎？

導語

【文眼】關於如何評價姚主席的工作，各種說法都有，不盡如人意應該是一個共識。那麼，本文主要想去探討的就是為什麼姚明沒有交出一份令人滿意的答卷。

作者丨張賓

圖片丨來自網路

姚明主動請辭中國籃協主席，成為了這幾天中國體壇最爆炸性的新聞。與當年退役時一樣，姚明這一次的離開終結的同樣是一個時代——一個體制外的孤勇者註定走向失敗的時代。

過去幾年，隨著中國男籃成績跌入谷底，CBA亂象叢生，姚明個人的口碑也走向了明顯的兩極分化。

球員時代，姚明的粉絲被稱為姚蜜，而討厭姚明的人則被稱為“姚黑”。無論是姚蜜，還是姚黑，都不會抹殺他對中國男籃所做出的貢獻。

但是在中國籃協主席任上，一部分不喜歡姚明的業內人士對他的各種所作所為頗不以為然。“我買好了鞭炮。”在姚明卸任正式官宣之前，一位從業者這樣調侃道。我相信這只是一句玩笑話，畢竟大城市現在都禁止燃放煙花爆竹。但有多少真話是藉著玩笑的口吻說出來的，我們心知肚明。

姚明任內七年，成績的確乏善可陳，用“差強人意”這個詞來評價他也是不夠恰當的。好在中國籃協不像中國足協，特別喜歡用“差強人意”這個詞，而且還屢屢用錯。

關於如何評價姚主席的工作，業內相關文章可以稱得上汗牛充棟了。儘管中國籃協官方的新聞通稿中給予了姚明高度評價，但我們都知道那就是例行公事的官面文章。

本文的主旨不想對姚主席的成績蓋棺定論，而是想要分析一下為什麼這樣一個公認情商、智商都雙高的籃球名人堂成員也沒有搞好中國籃球。

這裡面一定有姚明個人能力上的短板。我其實並不瞭解姚明的性格，以及工作能力。我的朋友資深籃球媒體人付政浩老師對姚明的評價，我個人覺得還是比較中肯，摘錄在此：“大姚是個理想主義者，但慈不掌兵，大姚欠缺鐵腕治理能力和官場經驗，又沒有得力干將相助，其自身性格不足以止住中國籃球的下滑勢頭，反而他的寬仁和自由商業化理念讓此前行政力量壓制的諸多隱患徹底暴露，中國籃球在他任內下滑至歷史最低谷時期。”

付政浩老師的觀點可以分為兩個方面：首先就是性格問題，理想主義者在現實的銅牆鐵壁面前往往撞得頭破血流。另一位資深籃球評論員楊毅老師也秉持此觀點，將姚明稱為理想主義者；其次，姚明缺乏相關工作經驗，以及沒有自己的領導班子。

這其實讓苟仲文局長所倡導的所謂“專業人做專業事”這一理論淪為笑柄。“專業人做專業事”，這當然沒錯。但是，這裡面有一個靈魂拷問：在競技層面取得了輝煌成績的體壇巨星，就一定是專業人士嗎？

姚明在籃球場上所取得的成績，毋容置疑。對於中國籃球運動員來說，前無古人，後也很難有來者。但他在當選中國籃協主席之前，毫無相關管理經驗，在體系內也沒有人脈基礎。他是一個空降兵，領導的是一個名義上的行業協會，背後還是受到體系的慣性所束縛。他有些被趕鴨子上架的意味，其中的無奈或許也不足為外人道也。

苟局所倡導的“專業人做專業事”有成功者，比如中國游泳協會&跳水協會主席周繼紅，中國乒乓球協會主席劉國樑。但姚明與他們完全不一樣，周繼紅和劉國樑都是在體系內深耕多年，從最開始管理運動隊起步，到後來著手推進行業的發展，乃至成長為行業協會主席。他們擁有在這個系統內工作（或者說鬥爭）的豐富經驗，深耕多年，積累了豐厚的人脈基礎。而且，他們所管理的協會不像籃球那麼龐雜，不需要面對完全市場化的考驗。即便如此，周繼紅在游泳這個領域裡多少也有些水土不服。

國外的籃球名宿擔任籃協主席的例子也並不少，與姚明同時代的球星基裡連科後來就成為了俄羅斯籃協主席。但是，國外的籃協就是一個單純的行業協會，不像是中國籃協或者中國足協，名義上是管辦分離的產物、獨立的行業協會，本質上卻更像是一個提線木偶。

對於籃協主席這個位置，姚明是徹頭徹尾的外行。如果他一退役就像劉國樑、周繼紅他們一樣在這個系統裡撲騰，嗆過水，流過淚，然後走上了主席的位置，他所能施展拳腳的空間一定更大。

退役之後的姚明，更多是在商業領域幹得風生水起。他骨子裡有更多商人的氣質，早在退役之前姚明的商業版圖就已經初具規模了。那是他所喜歡，而且擅長的領域，也更讓他如魚得水。

但是，真正走向籃協主席的位置，姚明的這些優勢大部分被消弭掉了，而且反而成為了他的掣肘。這更是他口碑走向兩極分化的重要誘因之一。

姚明，及姚之隊的優勢在於商業層面。中國籃球的發展，尤其是CBA的發展尤為需要市場方面的開拓。但是，在姚明任內，CBA的商業開發並沒有走向全面開花，反而有萎縮的跡象。這裡面當然要考慮大環境的因素，疫情三年所帶來的傷痛是深遠的。

姚明最大的功績被認為是將個人的贊助商中國人壽推薦給了CBA。球迷們一味強調這一點，恰恰顯露出姚明在商業層面上功勞的貧瘠。

這裡面最核心的因素是姚明更多的被國家隊事務所羈絆。中國男籃的成績是考核這個籃協主席最重要的指標。當中國男籃的成績越糟糕，他就越無暇顧及CBA等其他維度的業務。

去年，他就卸任了CBA公司董事長一職。早在此之前，他基本上就不過多過問CBA的業務了。疫情期間，他所挑選的職業經理人王大為因為桃色緋聞從CBA公司CEO任上辭職，對姚明同樣是致命一擊。

而且，姚明從商業層面過來接任籃協主席一職，他在籃球領域佈局深遠，雖然緊急脫手了上海男籃的股份，但是很多籃球相關公司與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去年年初，新疆男籃在宣佈退出CBA時，直接將矛頭對準了姚明，指責他治下的籃協、CBA管理混亂，甚至直言某家體育管理公司一家獨大。

在我看來，在沒有任何證據情況下的指責，都涉嫌造謠和汙衊。一如懂球帝創始人陳聰稱“覺得”直播吧和天星資本在聯合做局，這樣的說法不足以取信於我（懂球帝與直播吧的商標之戰為何有點變味了？）。

關於新疆男籃對姚明的指責，我秉承一貫的觀點，沒有看到證據之前，我是不會對此去下結論。但是，這難免會有瓜田李下之嫌，很多吃瓜群眾也被輿論所裹挾，姚明個人的公信力被傷害，也為他在行業內的工作開展埋下了隱憂。

再說說姚明無法完全貫徹個人理念的另一個原因，在我看來，這可能是最根本的原因。那就是姚明想要實施的先進籃球理念，與體系慣性的巨大沖撞力。

聘請國外頂級高水平外教來執掌中國男籃，這個思路毫無疑問是正確的，但是到了中國這片土壤上就很容易出現水土不服。因為中國體育系統的很多事情，不像籃球經理或者足球經理遊戲，可以透過聘請名帥來解決。

揚納基斯也是名帥，喬爾傑維奇也是名帥，他們麾下的中國男籃可謂潰不成軍。郭士強也曾意氣風發，李楠也曾躊躇滿志，但是中國男籃過去十幾年最成功的教練還就是宮魯鳴。具體到中國籃球，就只有人脈深厚的土帥能夠取得成功，即便是在球隊眾多的CBA也概莫能外。中國體育最大的問題如果是理念問題的話，世界盃冠軍主帥裡皮早就把中國男足帶進世界盃了。

姚明所倡導的小籃球專案，被看成是姚明的重大功績之一。這毫無疑問是符合世界籃球發展潮流的，但是脫離了傳統的體校模式，成材率究竟如何猶未可知。籃球太特殊了，不像網球、高爾夫，後者與國際接軌的職業化模式早已經開花結果了。校園籃球對於中國籃球發展一定有不可估量的推動作用，但中國校園籃球能否像NCAA一樣給職業聯盟、國家隊輸出最頂尖的選手，這值得商榷。當下最優秀的國字號選手都還是來自傳統體校、青年隊模式。疫情期間，姚明對於青年聯賽的漠視，有客觀原因存在，或許也存在理念上的不認可。

姚明不是這個系統生長起來的管理者，想要用先進的理念改造中國籃球，這本身沒有錯。但是，當他的理念與體系的慣性相沖撞的時候，他的胳膊再粗也擰不過系統的大腿。

論改革力度，他甚至比不上他當球員時的籃管中心主任李元偉，CBA相關改革淺嘗撤止，甚至有倒退的趨勢。別的不論，單說外援政策的調整，姚明不可能不知道四節四人次是一種倒退，但是在他的治下這一切就發生了，因為CBA需要肩負著為國養士的重任。當CBA賽程需要為國家隊集訓讓路時，一切發生得水到渠成。這符合姚明當時的利益，因為他恰恰在分管國字號隊伍，屁股決定腦袋。今年CBA外援政策調整為四節七人次，算是一種撥亂反正，但與姚明已經沒有了太多關係。

在我看來，即便姚明是理想主義者，多少是有一些懷柔的理想主義者。當他面對系統慣性的衝擊時，選擇了節節後退。

當他最終選擇辭職的時候，理想主義的火種沒有完全熄滅。毫無疑問，這是姚主席任內最明智的一個決定。中國籃球早晚會與世界籃球接軌，擁抱時代大潮，但需要先徹底克服掉系統的慣性，當下顯然不是最佳時機。當下拯救中國籃球的最佳途徑還是需要藉助體系的慣性順勢而為，所謂的“專業的人”應該是深諳這套遊戲規則的人。

迴歸商海，去國際組織擔任要職，甚至劈柴餵馬，周遊世界，都比待在這個位置上更適合他。仰天大笑出門去，姚明豈是蓬蒿人。期待在下一個更繁華的路口與姚明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