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18 00:54:25 10
“真他*的瘋了!”
這句話,印在了海報上。
也是大多數人看完這部片的感受。
豆瓣評分,超越96%的同類片。
但你要慎重,這是部恐怖片:
不少網友說,這是今年,乃至這輩子看過最炸裂的恐怖片。
早在今年的戛納電影節,Sir就經受了這部片的“血腥洗禮”,直接中午沒吃下東西。
現場觀眾一個個看得齜牙咧嘴,面色煞白,不時又發出詭異的笑聲……
為什麼?
今天,要給你點猛料:
某種物質
The Substance
雖然極其噁心,但評價倒是相當不錯。
爛番茄新鮮度91%,幾乎一邊倒地好評,爆米花指數也有73%。
而你看海報上的女體:
長長的傷口,粗暴的縫線。
顯然,這是一部將女性與恐怖深度繫結的電影。
在表達上《某種物質》未必太深刻,而在表現形式上,卻到達了某種登峰造極。
警告:
暈血患者不宜觀看。
未滿18歲不宜觀看。
飯前、飯後不宜觀看。
那麼現在,開始放片。
01
風月寶鑑
先來介紹電影的兩位女主。
瑪格麗特·庫裡,性感尤物。
電影360°無死角特寫了她身體每個部位,無一不是完美,只能用人間芭比來形容。
黛米·摩爾,影史上著名的性感尤物。
主演過《人鬼情未了》《脫衣舞娘》《桃色交易》等電影。
還以這張孕照登上過《名利場》雜誌。
為什麼放這張照片?
因為這可以視作一個彩蛋,和電影的故事形成了互文關係:性感,孕育、展示……
《某種物質》中。
兩代性感尤物,飾演的是同一個“我”。
黛米·摩爾是年老色衰過氣版。
瑪格麗特·庫裡則是鮮嫩的克隆版。
電影原型來自於1988年《永生劫難》。
一名渴望能“回春”的女演員,在注射了某種抗衰針劑後,在莫名的副作用下,成為了一個可怕的怪物。
如果說原片的劫難,來自於人與科技的矛盾。
而《某種物質》說的,則是“我”與“我”的廝殺。
黛米·摩爾飾演的好萊塢巨星伊麗莎白,在50歲時被電視臺掃地出門。
為了重回事業巔峰,她在黑市上找到一種名為“完美物質”的藥物,注射後會分裂出一具新的肉體。
她以蘇的名字,接替了伊麗莎白的職位,成為新一代的全民女神。
故事很簡單。
甚至可以說像簡筆畫一樣,過於簡單:
“某種物質”是誰發明的?用的什麼原理?統統沒有介紹。
觀眾也一早預知了結局:注射這玩意兒,鐵定得出事。
看電影的過程,就如凌遲一般,你明知了結局,也要被硬控在座位上,目睹事態一步步崩壞,感受導演那手法辛辣的折磨。
電影的恐怖感,就來自於肉體的兩重反轉。
肉體既可以是極度誘人的。
也可以是極度血腥、畸形和醜陋的。
比如,蘇的肉身夠秀色可餐吧。
可她是怎麼誕生的呢?
靜脈注射、骨髓穿刺、背部剖開、手工縫合……每一個鏡頭都讓你感受到劇烈的痛感。
導演其實打造了一面如同《紅樓夢》中的風月寶鑑。
賈瑞拿著這面鏡子,一會照出自己朝思暮想的嫂子王熙鳳,淫心大起;
轉眼,這紅粉美人就變成了猙獰的骷髏,把他的魂都嚇丟。
在女性身體的主場。
不可避免地牽涉到了女權議題。
並以邪典的方式誇張化。
比如貪婪又粗鄙的經理,像一臺廚餘清理器似的,吃著盤子裡的蝦。
特寫鏡頭不時給到他脖子上的蒼蠅,杯盤狼藉的桌面,和菊花一樣的嘴巴。
他吃下一個個鮮美的蝦子時,也像是他貪婪地咀嚼、吞噬了伊麗莎白曾有的價值。
在吃幹抹盡後,又粗暴地將她拋棄。
理由是,她已經老了。
同時毫不顧忌地瞄向了隔壁侍女的裙下風光。
電影裡的“男人”象徵著好萊塢的霸權;“女人”則是被消費的、廉價的美好肉體,最後也是用完即棄的廉價品。
女性要保持她的美貌、乖巧、甜美,而她所面對的,是一群如餓狼一般的男人與觀眾。
肉體剝削,是《某種物質》的第一重表達。
而另一重指向意識上:
何為自我。
02
「YOU ARE ONE」
在設定中。
兩具軀體必須輪休,如果打破了平衡,那麼將會帶來不可逆的後果。
比如獲得了鮮活肉體的蘇,因為貪玩,晚了幾個小時“交班”。
伊麗莎白醒來後,一隻手指朽掉了。
而想到那邊蘇和年輕男人春宵苦短。
而自己在這邊承受加速衰老。
就算知道那是更年輕的“我”,就可以做到心甘情願嗎?
兩個“我”還能是同一個“我”嗎?
事實上說明書寫的「YOU ARE ONE」就是個悖論。
兩個人不可能共享一個“我”。
不管她們關係再怎麼親密,乃至基因完全相同。
自我就代表著,“我”一旦誕生,就必然要佔有自己的全部。
一開始,蘇和伊麗莎白每人7天自由活動。
但蘇一次次打破邊界,獨佔全部的時間。
於是,她們必須都要殺死另一個自己。
電影一個鏡頭。
伊麗莎白在浴室陷入無盡的孤獨之中。
這與今敏的《未麻的部屋》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在《未麻》裡,也在講述著一個關於“誰是真我”的故事。
電影最後,透過一面鏡子的反光,導演今敏才將虛實點破。
故事將“真假”未麻的懸念鋪開, 讓假的“未麻”精神分裂出了一個美麗、漂亮的明星未麻,並用某種美好的幻想,掩蓋著自己丑陋、陰暗的內心,以此逃避現實。
而這也正是《某種物質》裡,伊麗莎白與蘇之間的關係。
在電影裡,鏡頭多次運用了鏡子、倒影,像是在進行自我審視,這也是一種自我催眠。
透過用藥物而進行“美”的升級,是一種對年紀、容貌焦慮的暫時安慰劑。
而這也更像是伊麗莎白自己創造的夢境。
夢境越美,她就越發沉迷,無法自拔。
在《未麻的部屋》裡,有一句臺詞與《某種物質》是可以互相對應的。
幻想是不會成為現實的
這便是,導演的第二個兔子洞。
關於人性貪婪的剖析。
在《某種物質》裡,還有一個這樣的鏡頭:
年輕版本的蘇將伊麗莎白之前的巨幅寫真照片,搬進了黑暗的密室中。
這一幕是在致敬王爾德的小說《道林·格雷的畫像》:
道林向自畫像許願,自己能青春永駐,所有的衰老、滄桑與罪惡都由這幅畫承擔。
道林在美麗容顏的加持下,放浪形骸,越發邪惡,自己美麗依舊,可那副畫像逐漸變得醜陋不堪。一日,道林的良知終於喚醒後,他舉刀刺向醜陋的畫像,自己的面容變得醜陋、蒼老,最後走向死亡。
而這個故事與《某種物質》的結局走向也非常相似。
現實中,我們不會注射“某種物質”,克隆出另一個“我”。
但。
我們不也會在意識中分裂出不同的“我”嗎?
當你面對自己的衰老,感到自卑和焦慮。
其實不就是允許過去的“我”,對現在的“我”行使某種特權。
把自信與尊嚴輸送給過去。
讓此刻的自己一點點喪失存在的價值。
而在現實中,這個“某種物質”可以是醫美、整容、肉毒素針,等等。
美即意義。
美在被現代的科技和傳媒塑像後,成為了一尊所有人頂禮膜拜的邪神。
03
鮮肉榨汁
《某種物質》夠女權嗎?
這個問題在豆瓣評論區已經吵了起來。
正如Sir剛才說的,這部電影的主題,既有肉體剝削,又有自我意識的思辨。
前者關於女權。
後者又離開女權話題了。
所以你能看到,《某種物質》的主題並不統一,所以有觀眾不滿於它表達的含糊不清。
也有人認為,導演雖為女性,也在用獵奇的方式凝視女性身體。
而且故事主要是女性之間的廝殺,對男性的批判太輕了。
Sir能理解這些觀眾的不滿。
但這裡有個雞生蛋,還是蛋生雞的問題:
你認為《某種物質》首先是一部女權片,還是一部恐怖片?
你認為這是一個導演為了控訴而攛出來的故事,還是導演在塑造恐怖奇觀的同時鋪設了張性別問題的幕布?
Sir更傾向於用後一種角度來看待《某種物質》。
導演要的就是一種混搭,就想把冰淇淋和生肉同時放進榨汁機攪拌,最後變成一團恐怖又噁心的糊糊。
(此處也指的是電影結局。)
電影還有一個重要的意象,就是食物。
因為食物和肉體一樣,也可以同時呈現出誘人和噁心的兩種狀態。
導演故意混淆了食物和肉體之間的界限,讓你發生聯想和通感。
比如經理在吃蝦時,這個往小杯裡摳醬料的手勢,像在摳什麼?
這個duang duang甩蝦的手法,又像在甩什麼?
還有這樣的恐怖臆想。
從肚臍眼,扯出一根雞腿。
香豔時刻,解開來了沒有出現渴望中的裸背,而是掉下一坨坨內臟……
導演其實把不同的感受,不同的議題,攪打粉碎,最後塑型成一尊自己想要的恐怖裝置。
電影裡還有很多混搭的元素。
最後一幕裡,怪物爆開了自己丑陋的大腦袋,並開始向觀眾席裡撒血漿。
△這一段太cult了,你們自己去看吧,血漿管夠
這一幕的血漿復仇,與《魔女嘉麗》的畫面也如出一轍。
另外。
蘇和伊麗莎白,又象徵著一種病態的母女關係。
無論是剖腹產一般的切口。
象徵臍帶的輸液器。
還是伊麗莎白憤憤不平地說“沒有我哪來你”。
就連蘇為了隱瞞自己與伊麗莎白交換身體時,需要一個星期的修整期,她向電視臺的經理請假時的藉口,說的是:
我要照顧生病的母親。
所以你可以說,導演的表達太混亂了。
一會是物化女性,一會是自我意識,一會又是畸形親情。
這個故事想要說啥?
但問題是,我們現在看電影,是否太急於一定要從電影中找到某種觀點、某種政治正確。
而忽略了有時看電影,首先看的是感受。
尤其是《某種物質》這樣的感官先行的恐怖片。
所以,與其硬要規定電影表達某種含義。
Sir更願意理解為,這部電影展現的,就是錯亂。
它既混搭,又瘋狂;既批判,又惡趣味。
最後留下一坨令人哭笑不得的糊糊。
你痛苦了嗎?
你反思了嗎?
你噁心了嗎?
你害怕了嗎?
都行,因為不管是什麼,都代表你的情緒被電影劇烈攪拌過。
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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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助理:小田不讓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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