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羊毛月的下等傲慢：“哪裡難了”？

這年頭咱看過的網紅塌房也是不少了，有因為稅和睡的，也有發言不當的。

但最近網紅羊毛月的“00後不是要整頓職場，怎麼職場都進不去啊？”還是讓我很憤怒，隨後延伸出的學歷歧視輿論場更讓我無奈。

作為小鎮做題家+自媒體從業人員，我發自內心地想說，羊毛月事件本質是一個優績主義者對普通人的下等傲慢，而不應該被拖進學歷三六九等的人為分類裡被消解。

“你們的職場有那麼難嗎”

羊毛月是誰呢？

他是抖音粉絲八百多萬的網紅（至今已經掉粉到七百多萬），他最初走紅是靠北大學子的身份玩搞笑，學霸+抽象，這條賽道因為門檻和反差，不算難走。

加上他參加過選秀卻被刷了的顏值及格線，擁有一批粉絲是很正常的事。

他的內容也在最初搞笑之外，經歷過不少的拓展。

比如機票盲盒系列，隨機抽票去到一個非熱門旅遊地的二三線城市，以偏人文的視角進行體驗和宣傳，最後再上點價值。

還有幫粉絲實現心願，我就看過一期他幫粉絲在一線城市租房的影片，完整的策劃加上正向的立意，他的粉絲毫不意外的也越來越多，所作所為也符合他立的北大學子人設。

然而這次的翻車，恰恰也源於他的人設。

他在前幾天釋出了一條關於“畢業生找工作真有那麼難？”的影片。在這條影片裡，他調侃看到的985211畢業生都在說找工作難，還說00後進不去職場，於是都去發短影片搶他的飯碗，最後結尾落到問粉絲是不是真有這麼難。

毫不意外，這條影片被罵了，大家在他調侃的表情和語言裡，get到的是他對畢業生就業難最直接的嘲諷與傲慢。

事情發酵後，他迅速刪掉了影片，滑跪出來道歉。

但網友們顯然不吃這一套，本就在秋招的千辛萬苦裡努力掙扎的畢業生們，被點燃了憤怒的火焰，他們紛紛質問羊毛月，作為一個踩在時代風口享受過紅利的人，憑什麼把一群人的苦當成流量的鐮刀？

於是大家開始了對羊毛月這個人的起底。

他北京人的身份，北京四、八中+中傳本+北大碩的教育經歷被扒，對比大部分人的高考，這條路明顯是一線孩子才能享有的easy模式。

他之前對萬柳書院少爺的各種諂媚言論也被找出來，當然，最新的指責，已經變成掉進了”北大本看不起北大碩“的學歷歧視了。

他被罵我當然沒什麼意見，但罵來罵去最後罵到學歷婆羅門這件事上，我卻有一些話想說。

一個優績主義者的下等傲慢

作為一名沒有特定垂類的“新知”類博主，羊毛月和許多泛流量博主一樣，是需要不斷“整活”來維持自己粉絲群粘性，並從中盈利的。

他這一次的影片內容，其實單從內容上看策劃也是很充分的，從切入輿論熱點（找工作難），到選一個群體（00後求職者）噴，鞏固自己的精英人設，最後以“選一個粉絲幫Ta找工作”的友好形象結尾，結構完整。

以一個自媒體從業者的思維去看，他選擇“就業”的這個話題，肯定是有意識策劃的結果。

然而社會熱點人人都能追，談論求職困境的人也成千上萬，羊毛月踩雷的關鍵，在於他評論的姿態有問題。

“00後整頓職場，卻連職場都進不去”這種話不是不能說，但由一個公開刊例30萬+，一個月就能掙夠社畜半輩子積蓄的自媒體博主說出來，帶有一種跨階層的觸痛。

他只看到了職場話題的熱點流量，卻忽略了這波流量的本質是焦慮和煎熬，是千千萬正經受秋招困難的畢業生們共同的苦痛。於是他的表達，直接與主流情緒背道而馳。

羊毛月在之前的某個直播裡，說過自己北大畢業也工作難找，但回溯他的成長經歷，他至少享受過兩波地區和時代帶來的紅利，一個是北京人的身份，鋪開的教育資源和學歷上升之路，二是網際網路發展讓自媒體成為一部分跨越階層的路徑。

他參加選秀失敗轉道網紅，雖然沒能成為208，卻至少成為可以20.8的網紅時，他就已經站在了普羅大眾的另一面。

於是他在影片裡的嘲諷與傲慢，才會讓大家如此難以接受。

正如當初說“哪裡貴了”的李佳琦，還有B站百萬粉up主拉導的“看那幫社畜在堵車”，他們作為享受到時代紅利，一躍從普通人身份中脫離出來的網紅，不用當牛馬就能有優渥的物質生活，這本身就是一種極大的幸運。

幸運者對不幸者的鄙夷，總是讓人憤慨的。

當你吃飽了飯於是放下碗說句“你是不是自己不努力”，便格外讓人難以接受。很想對這批人說，當你們已經站的足夠高，高到俯視我們普通他人成為一種必然的時候，那避免用這種姿態面對將你們送上神壇的普通人，就是一種應該的“職業操守”。

而且說白了，真正的問題也從不在他們說的那些話是否符合事實，而在於他們高高在上的姿態。

其實大多數人並不是真的買不起幾十的眉筆，而是賺錢那麼難還要被你說不努力很窩火；年輕人也並不是一定就找不到工作，而是因為在已經如此用力的情況下，還要被嘲諷“連職場都進不去”而憤怒。

更何況，羊毛月作為一個優績主義者的赤裸裸收益者，他只看到自己一路學歷升級、北大學子帶給他的光環，自媒體上的成功更是為他加築了自信的地壘。於是他便得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問出“真的難嗎”這樣的話。

個人的努力是很難超越時代的海嘯的，經濟下行的壓力和人們廣發的焦慮，以及擺在眼前的畢業生就業難的事實，讓他的自以為踩中熱點，成了翻車的訊息，也激起了受眾的逆反心理，本質就是他的傲慢刺痛了大家。

當然，我可以理解大家對於他的憤怒，於是對他個人的言行和學歷展開質疑，扒他的教育經歷，以北大本嘲諷北大碩，其實也就是為了扯下他精英學霸的外表，用來證明他的高高在上其實也是無根之基。

但我仍然不認可將這個話題最後歸到學歷的三六九等上，羊毛月的翻車與他北大本還是北大碩的學歷無關，只與他作為既得利益者卻如此傲慢有關。

對他的批評不應該落點到學歷，最本質的問題才最不應該被忽視。

E姐結語

這件事裡其實還有個很有意思的問題，那就是內容創作究竟是買方市場還是賣方市場？

理性地說，當然應該是買方市場，尤其是如羊毛月一樣“什麼都可以談一點”的新知博主，代餐是很多的，群眾當然可以選擇不看他。即使是專業門檻更高的科普、醫學、人文研究，以當前頭部自媒體的收入，也能吸引到不少相關人才入場。

然而事情弔詭的地方就在於，有許多內容創作者卻認為“擺高高在上的姿態才是對的”，一方面維持了舉人老爺的優越感，另一方面真有一部分人就是吃這個人設，要憤怒，要不屑、要批評，隨便指點一下泥腿子的人生，就會產生巨大的變化。

我覺得本質上說，這些都屬於“詐騙”性質的傳播。從邏輯上看，一分鐘就能學會的知識，在自媒體時代應該一文不值。但“一分鐘學會XXX”偏偏就能大行其道，這或許是對舊時代知識神秘化的反擊，同時也利用了人性裡有惰性和投機的成分。

羊毛月的整個成長路徑，都有著上一個時代的典型特徵，利用普羅大眾的“資訊差”，走完“藝術類—中傳—北大”的路徑，穿上了top2華美的外衣，實際上扒開來看，他並符合傳統意義上的top2文化精英。

而隨著社會資訊越來越透明，“資訊差盈利”的空間，也必然是不斷縮減的。

羊毛月這樣，以“精英姿態”追求對受眾PUA的流量路，也會越來越走不通。作為創作者之一，我堅信且認可創作者不必討好流量，但也不絕應該PUA受眾。如果一直居高臨下反覆踩踏普通人的情緒敏感點，疼痛只會成為送其上斷頭臺的加速鍵。

就像羊毛月不是被這條路反噬的第一個，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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