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後,披頭士用AI發了一首“新歌”

2024-11-25 01:34:43 1

作者 | Xin Ling

編輯 | 靖宇

2023 年 11 月,世界等到了披頭士樂隊 The Beatles 的最後一首新歌——Now and Then。之所以是新歌,因為它此前從未被正式公諸於世。之所以是最後一首,因為它承載著告別的憂鬱,凝聚著過往的滄桑。

這首歌曲之所以引起關注,不僅因為是披頭士樂隊創作遺產中的一部分,更因其經過人工智慧(AI)修復後獲得了「年度最佳唱片獎」和「最佳搖滾表演獎」的提名,將與碧昂斯、泰勒·斯威夫特等歌手競爭獎項。

一切源於一年前,格萊美主辦方更新了一系列評選規則,在涉及 AI 音樂的條款中劃定了界限:參選作品可以使用 AI 元素,但完全由 AI 生成的作品則沒有資格獲得任何獎項。

格萊美主辦方 CEO 兼總裁 Harvey Mason Jr. 對此表示,業界需要接納 AI 並建立標準,以適應人工智慧對藝術界和整個社會的影響。

這在音樂史上堪稱震撼,全球最具權威的音樂獎承認了 AI 可以參與藝術創作,但仍然明確了評選作品中 AI 的參與只可作為輔助,不能直接生成。

事實上,權威組織的認證總是晚於技術發展的速度,近兩年來,在大模型的暴力推進下,AI 生成式音樂快速發展,正在逐漸走入我們的生活。如今面對 AI 與音樂的結合,比格萊美態度更重要的,是技術、產業、學界、第三方等,擁有不同的價值導向和專業能力,這種多元視角的參與,讓新技術朝符合藝術價值與人類價值的方向發展。

畢竟,我們現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要能講述我們故事的音樂,不論這音樂來自藝術家,還是人工智慧。

01

「Now and Then」:

跨越時間與生死

或許你不瞭解搖滾樂,但你一定聽過披頭士的名字。雖然只活躍了短短數年時間(1962-1970),其影響力卻穿越多個時代,深刻地改變了流行音樂,成為幾代人心中不朽的傳奇。

披頭士成立於 1960 年,主要成員分別是約翰・列儂、林戈・斯塔爾、保羅・麥卡特尼和喬治・哈里森。其中,樂隊靈魂人物約翰・列儂於 1980 年 12 月 8 日,在紐約被自己的歌迷槍殺,年僅 40 歲。

「Now and Then」最初由約翰·列儂於 20 世紀 70 年代末創作並演唱。直到 1994 年,列儂的妻子小野洋子與樂隊其他成員分享了「Now and Then」以及另外兩首歌曲「Free as a Bird」和「Real Love」的錄音時,人們才發現這首歌。

約翰·列儂和小野洋子|圖源:視覺中國

保羅・麥卡特尼、喬治・哈里森和林戈・斯塔爾重新組合,嘗試製作樂隊精選集專輯,其中也包括三首母帶中的「新歌」。

他們在列儂的樣帶基礎上進行了全樂隊編曲,成功完成了「Free as a Bird」和「Real Love」,但「Now and Then」的進展最終停滯了,主要原因是受限於技術問題,導致原始磁帶難以處理。

「在約翰的樣帶中,鋼琴的聲音有點難以聽清。當然,在那個年代,我們還沒有音軌分離技術。」麥卡特尼在關於這首歌的紀錄片中說道:「每當我們想要多一點約翰的聲音時,鋼琴就會出現,使歌聲變得模糊。」

最終,三人小組沒有完成「Now and Then」。「我們有點力不從心,時間也不夠了。」麥卡特尼說。

這首歌就這樣被擱置起來。2001 年 11 月 29 日,喬治・哈里森因肺癌去世,讓人們更加懷疑這首歌能否最終面世。

麥卡特尼說:「我們花了將近四分之一個世紀的時間來等待再次創作 Now and Then 的合適時機。」

02

AI 讓「Now and Then」重見天日

轉折出現在 2021 年,麥卡特尼和斯塔爾與導演彼得·傑克遜合作拍攝了一部名為「披頭士:迴歸」(The Beatles: Get Back)的紀錄片系列。片中恢復老樂隊音訊的技術令觀眾大吃一驚。製作公司 WingNut Films 採用 MAL 音訊技術對電影的單聲道音軌進行解混。

麥卡特尼介紹稱,這項技術可以讓他們隔離單個樂器和人聲,並區分披頭士樂隊錄音中的各種聲音。2022 年,他們問自己:「我們還能用這項技術做什麼?」因此,他們決定使用它來增強「Now And Then」演示。

老帥哥保羅・麥卡特尼|圖源:TechCrunch

麥卡特尼錄製了一條貝斯音軌,斯塔爾加入了鼓聲,製作人吉爾斯・馬丁(Giles Martin)接替了父親喬治・馬丁(披頭士樂隊製作人)的工作,製作了絃樂編曲。

所以,聽完這首歌我們會發現,四個人的和聲部分有 30 多歲的約翰・列儂、50 多歲的喬治・哈里森、80 多歲的林戈・斯塔爾和 82 歲的保羅・麥卡特尼

AI 技術的加入,讓人們在披頭士樂隊解散已經過去了半個世紀之久的今天,見證了該樂隊最後一首歌曲——「Now and Then」的問世。

儘管人工智慧技術在音訊修復和提升中的作用不可忽視,但它所使用的技術手段與純粹的「生成式 AI」有著本質的區別

在「Now and Then」的創作過程中,AI 並沒有被用來「復活」列儂或哈里森的聲音,而是透過機器學習演算法對已有的錄音進行「增強」,對音訊進行降噪和解混。這一過程中,列儂的聲音依然是來自 20 世紀 70 年代的原始錄音,而非 AI 生成的新聲音。

「我父親一定會喜歡的,因為他從不羞於嘗試錄音技術,我覺得這真的很美。」列儂之子西恩・列儂(Sean Ono Lennon)說道。

麥卡特尼也有同感:「約翰的聲音是如此清晰,非常動人。Now and Then 可能是披頭士的最後一首歌,我們都在裡面演奏過,所以它是真正的披頭士作品。」

03

「我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要音樂」

經過 AI 技術修復的作品得到全球最具權威的音樂獎的承認,這在音樂史上尚屬首次。當然,格萊美明確了評選作品中 AI 的參與只可作為輔助,不能直接生成。事實上,所謂機構認證總是晚於技術發展的速度,近兩年來,在大模型暴力求解的推進下,生成式音樂快速發展,曾經被認為只有人類才能創作的音樂領域正在被生成式音樂一點點顛覆。

2023 年 1 月,谷歌首先發起衝鋒,推出的 MusicLM 模型可以根據文字提示詞生成 24kHz 頻率、長達 5 分鐘的純音樂,可指定曲風、樂器、情緒等,但尚無法模擬人聲。

不到兩年時間,就在這個月,suno v4 最新 demo 已達到人聲與機器生成之間真假難辨的水平,無論從音質還是從審美與音樂聽感上,效果都堪稱驚豔。

Suno v4 人聲音樂 Demo

以 Suno 音樂為代表的生成式 AI 應用正在低階配樂、公播音樂、短影片 BGM 等品類中發揮作用。音樂人可用 Suno 們啟發靈感,「可編輯」已成為大勢所趨。正如 AI 對所有行業的影響,罐頭音樂這種低階工種,會逐漸就被 AI 接管。

但是,筆者並不認為音樂會被 AI 取代。相反的,我們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音樂。

音樂人陳珊妮曾提出一個銳利的見解,可以作為藝術界評論當前技術對音樂影響的代表聲音。她認為,如今特異的音樂越來越少,因為數字音樂以來,音樂一直在被分類,讓人便於管理和更快聆聽。但如果有個人特質的東西不在電子類、嘻哈類,那它是什麼?它的流量就會降低。

AI 音樂也類似,它容易讓各種技術指標趨於均值,但美感並不是這樣的

這是藝術家經常感受到的「技術帶來的侷限」:技術機械地根據流量資料對音樂套用「公式」,缺乏人在創作時帶有的靈魂與愛,而後者被認為是藝術之所以成立的根本。

這其實是將用於「行活」的技術與擁有靈魂的頂尖藝術家做對比,在筆者看來,這是用 AI 音樂的下限和人類創作的上限做對比,對技術來說並不公平。

那麼,AI 音樂水準的上限是什麼?

騰訊音樂旗下 TME 天琴實驗室高階總監吳斌從技術原理視角給出了他的判斷:大模型技術路線的實質是,從人類內容中學習,它本質上沒有一個抓手去超越人類內容;但如果我們討論 AGI,就涉及另一個技術路線:強化學習。它能讓 AI 在一個環境中自行探索試錯,理論上就有可能突破人類已有內容的瓶頸。

對於這一判斷,雖然還沒有案例出現,但是身處技術飛速發展的時代,我們有理由對 AGI 的未來懷有期待。

對於技術與藝術的結合,我們需要來自藝術家的審美經驗、人文關懷及理性的質疑聲音,也需要來自技術從業者從底層原理出發的可靠推論,以及產業、學界等多元視角,用理性精神引導人工智慧在藝術創作領域的良性發展。AI 的力量讓音樂跨越生死,也讓未來的創作充滿更多可能性。無論技術如何進步,音樂的核心始終是情感與故事,而這需要人類與 AI 的協作去共同書寫。

*頭圖來源:披頭士